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是梅茵把鏡子藏起來了，在小雪做好思想準備之前，她不想讓小雪看到自己的容貌。
久病初愈的小雪精神很好，膩在媽媽懷裡，小八哥似的，有說不完的話。她問媽媽，啥時候能把認養手續辦好？梅茵說儘快吧，你病好後我就去辦這件事。小雪說：我身上結痂的地方癢死了，癢得忍不住，讓我撓撓吧。梅茵說：儘量忍住不要亂撓，來，媽媽幫你撓一會兒。小雪問：我離開孤兒院後是住到武漢、還是新野縣孫爸爸那兒、還是留在南陽上學？梅茵說，初步打算是讓你轉學到新野縣，住爸爸那兒，我和你爸爸都上班時讓老奶照顧你。小雪又突然想到一個問題：媽媽你怎麼有那麼強的抵抗力，你看別的醫生護士都是全副武裝，可你口罩也不帶，還敢摟著我睡覺。梅茵欣慰地說：
&ldo;我有抵抗力呀。小雪，你得了這場病後，同樣有抵抗力了，這一輩子再也不怕天花了。&rdo;
&ldo;真的？&rdo;
&ldo;當然是真的。&rdo;
她給小雪詳細講了人類免疫系統的功能，講了特異免疫力如何建立。種牛痘後得到的免疫力一般只能維持四五年（如果複種一次可以延長），但患天花後獲得的免疫力能夠維持終生。小雪說：媽媽你是天下最有學問的人，長大了我也要上醫學院，學得像你一樣。梅茵高興地說：好啊，我和孫爸爸都教你，你一定會超過我們的。
這會兒氣氛很歡快，梅茵準備說那句最難啟齒的話了--小雪的麻臉。她知道這對一個漂亮女孩意味著什麼。但是--孩子，世界就是這樣啊。疾病是人類永遠不能豁免的痛苦。上帝憎惡完美。禍兮福所倚，福兮禍所伏。寄生蟲能避免花粉熱，麻臉能帶來寶貴的天花免疫力。小雪還小，長大後才會真正明白這些道理。她說：
&ldo;小雪，媽媽要給你說一件事。我知道咱們小雪是個懂事的孩子，對不？&rdo;
小雪很敏銳，聽出話頭不對，擔心地問：&ldo;媽媽，什麼事呀，是不是壞消息？&rdo;
她這樣敏感，梅茵一時倒不好開口，心裡盤算著如何才能說得委婉。不過她沒能把這次談話繼續下去，聽見蹬蹬的腳步聲，一個戴口罩穿防護服的警察跑進來，行了禮：
&ldo;梅董事長，金市長派我來通知你和孫總，到指揮部開一個重要的會。馬上就去。&rdo;
梅茵微微一笑，知道悶了幾天的蓋子該揭開了，懲罰之劍眼看就要落到她頭上：&ldo;好的，你到對面屋裡喊上孫總，咱們馬上走。&rdo;
警察出去了，梅茵摟住床上的小雪，戀戀不捨地看著她。這一走，以後就很難見她了。自己肯定要坐牢，很可能是二十年的長刑，丈夫也不敢說能逃脫。萬一丈夫同樣身陷囹圄，誰帶小雪去做美容手術？不知道，只能走一步說一步了。怪她事先準備不足，這會兒沒法留給小雪一個確定的未來，為此她很歉疚。她親了親孩子滿是痂皮的臉蛋，笑著說：
&ldo;媽媽去開會。估計那個當市長的金叔叔可能要我出去辦事，幾天後才能回來。好好養病，聽劉媽陳媽的話，好不好？&rdo;
小雪困惑地用力點頭。媽媽的眼神好奇怪啊，她是怎麼啦？不就是去開個會嘛。媽媽同她再見，又同劉媽陳媽和其它孩子們告別，然後隨丈夫走出孤兒院的門口。兩個護士等在那兒，再次為他們仔細消了毒，按時間算來，孤兒院的帶菌者已經失去感染力了，不過還是保險點為好。一輛警車在等著他們，兩位警察把住車門，客氣而冷淡地請他們上車。另有幾個警察把周圍的菜販隔離開。菜販們都熟悉梅院長，擠在隔離帶外驚奇地看著這一幕。兩人回頭留戀地看看孤兒院，看看秋意瑟瑟的舊城區，看看藍天白雲。一行南飛的大雁排成人字形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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