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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說從前那次,還可自欺欺人地認為不是她,可這次,他卻是實實在在的在夢中看見了她的臉……
他心間陡然一冷,胸腔里頓為絲絲裊裊的寒意占據。腦中卻又響起方才她在夢中之語:「所以,只是賀蘭氏之女,不是妹妹?」
他不願多想,強行抑下心間有若遊絲亂舞的煩躁,就著那身濕黏往淨室去。
重新安置下來已是兩刻鐘後,宮人候在殿外,黑夜中有種詭異的寂靜,似天地萬物都陷入了沉睡。
桓羨卻不能入眠。
他習慣側身睡,然只要一閉上眼,便似能看見漱玉宮裡那段塵封已久的歲月,不過四五歲的薛稚縮成小小的一團,就睡在他懷中。
「哥哥……」
她很依戀他,便連夢中也囈語喚他,小臉埋在他頸下,一隻手軟軟攥著他,不舍放開。
一瞬又是方才潛入夢來的少女,如靜夜妖嬈盛放的優曇花,偃臥於他懷中,紅唇輕貼在他胸前,玉白的手攀在他肩側。
她含笑盈盈,嬌聲質問他:「只是賀蘭氏之女,不是妹妹?」
「哥哥好可憐,連個喜歡的女子也沒有,所以,讓梔梔來陪哥哥,好嗎?」
過去與現在,記憶與夢境,都似在眼前纏繞交織,失了界限。
裊裊薰香傳入帳中,更似她紅唇吐息,依依撩撥他心弦,要拖著他沉入迷離的美夢。
桓羨怔怔而坐,手掌垂在腰側,嘗試著看著那處,終究攥緊又放開。
他漠然睜眼,看著帷帳上模糊在昏暗中的龍紋,才算將那些旖旎的畫面驅散了去。
殿門外,馮整已經收拾了抱了那些被褥下去,立在窗下,擔憂地望向屋中微弱的一點燈火。
知道陛下還未睡下,他有些尷尬,又有些擔心。
陛下竟會做那樣的夢。
自從姜美人的事後,陛下對於男女之事便有種近乎執念的厭惡,藉口為先帝守喪拖至如今也未成婚。
然而方才那些聲音,聽得他一個沒了根的太監也是臉紅心跳,不知……夢見的卻是哪家的小娘子。
他胡思亂想著,裡頭喚了幾次才聽見,忙答道:「奴在呢,陛下,奴在。」
天子的聲音隔門傳來,冷淡而清醒:
「當年我宮中的那盆梔子,你可知在哪裡放著了嗎?」
梔子?
馮整愣了一刻才想起。當年他奉命前往服侍陛下時,適逢陛下從漱玉宮裡搬出,正是遷宮之際,曾將寢殿裡的一盆梔子交予他,叫他拿去扔了。
他沒敢扔,只移去了花圃。然隔了這許多年,確也沒想到陛下還會問起。忙答道:「在花圃里養著呢,奴不敢隨意處置,就移植到了花圃,等候陛下發落。」
竟然還在……
桓羨心裡說不出的空,更有種說不出的煩躁,他自御榻上坐起,煩躁扶額,半晌,閉一閉眼,聲音隔著黑夜傳來沙啞又無奈:「拿去扔了。」
「陛下……」馮整有些費解。時隔多年問起,不是說明掛念麼?怎麼反而叫他扔掉。
「怎麼?」
見他躊躇,帷帳里又響起冰冷的一聲。馮整大駭:「陛下息怒,奴婢這就去。」
息怒?他並沒有生氣呵。
桓羨挑眉,壓下心底莫名而來的些微不悅
薛稚於他,就像那盆經年的花,那些經年的記憶,是該遺棄該淡忘的東西。
他絕不可優柔寡斷了。
——
次日,薛稚來玉燭殿謝恩,出乎意料地被攔在了門外。
馮整臉上帶了點尷尬,笑道:「可不是不巧了麼,陛下今日召了陸尚書和陸侍郎過問西北軍事,怕是不方便見您。」
陸尚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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