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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,手高高腫著,衣服燎了洞,指尖燒出泡,才終於研究明白,要怎麼把那一壺水燒熱。
等他沾著滿臉的灰,拎來那水的時候,老太監已經死了。
裴行闕燒了太久的熱水,久到錯過了老太監的彌留時刻,叫他一個人趴在床上,獨自咽了氣。他眼睛還睜著,看著他去燒水的方向。
偌大的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,裴行闕聽見自己靜靜的呼吸,他跪坐在老太監床邊,拎著那一壺熱水,不知所措。
他生平第一次見死人,從前宮裡也時不時聽到誰見罪於后妃,誰被誰杖斃,但那些人都離他遠遠的,死也死得靜謐無聲,他未嘗得見,甚覺遙遠。
死亡於他,是個太混沌的概念,混沌到,他以為老太監只是睡過去了,然後他摸一摸他手腕,他枯瘦的手腕在他手裡冷冰冰的,從前微弱的脈搏無聲無息停止。
他前一刻還聽見老太監的呻/吟聲,再回頭,他就雙手垂落,死未瞑目。
裴行闕環腿抱坐在那床邊,呆呆的,想不明白,也不知道該怎麼辦。
他才來這異國他鄉,還沒來得及適應,唯一陪著他的人就不在了。
接下來呢,要怎麼辦?
前人說,入土為安。
裴行闕想為老太監謀一副棺槨,他有一點錢,臨走時候母妃交給他的。裴行闕不曉得有多少,能做什麼,但打一副棺槨,大約也足夠了。
他等了很多天,裝作沒事兒人一樣把老太監安置在床上,每天為他掖被子,燒熱水,打了地鋪陪在他身邊。
就像老太監還沒有死、只是病重得起不來床罷了。
只是冬天總是要過去,春日總是要來的,積雪化去,許多事情,就要遮掩不住。
他擔憂又著急,最終大著膽子,低聲詢問一個看著很面善,對大多數人都很和氣的內侍:「你能不能幫我打一副棺槨?」
他塞過去滿滿一大把銀錢,仰著頭,可憐地期盼。
他那年十歲,還沒明白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
他的銀錢塞過去,換來一群人踢開他門,把守在床邊的他拎起,梁行謹也站在其中,裴行闕惶然無措地抬頭,看見那個收了銀錢的內侍守在梁行謹身邊,臉上帶著諂媚的笑。
梁行謹順手抽出一個侍衛的刀,掩著口鼻,慢條斯理地把那破絮的被子挑開。
老太監的屍身露出來,梁行謹歪著頭,打量了打量:「死多久了,還放這裡,不嫌晦氣?」
他瞥向小他幾歲的裴行闕,指著老太監模糊的五官:「都爛成這樣子了,你也不害怕嗎?」
刀刃輕磕在老太監快露出白骨的手臂上,梁行謹很隨意地吩咐:「拿這床被子裹了,扔去亂葬崗吧。」
裴行闕不曉得哪裡來的力氣,掙開鉗著他的手臂,朝梁行謹撲過去,拿刀的小郡王哎呦一聲,抬手,一刀刺入他胸口,然後,連刀帶他這個人,一起推了出去,甩在地上。
鮮血流出來,周圍人叫成一片,裴行闕咣當一聲倒地,胸口還插著那刀。他伸手要去抓老太監,抓不住。
胸口的血汩汩流出來,眼淚卻乾枯,裴行闕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,只知道他被換個地方安置,日子過得稍微好了一些,只是依舊一無所有、倍受欺凌。
梁行謹那一刀萬幸沒有傷及他心竅,只是刺傷肺腑,他高燒又流血,但還是撿回一條命。逐漸清醒、可以下床走動的時候已經快到夏天,萬事萬物都復甦,冬日已經是太久遠的事情——只有裴行闕,他一直留在那個冬日裡,走不出來。
十一年久。
他靜默回憶完這個故事,落到唇邊,向梁和灩講的,卻是:「也不是什麼大事情,就這樣而已。」
梁和灩唇張一張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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