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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动之人,我绝不敢多话。我来求见君上,是恳请君上明辨是非,勿迁怒于无辜之人。”
庚敖双眸落于阿玄脸上,瞧了片刻,忽然笑了起来,神色如雪逢春,坚色瞬间消融,目光却隐隐透出刀锋般的锐利之色。
“你言下之意,孤是非不辨,暴虐无道?”
“我虽非穆人,从前对君上所知不多,从去岁君上于边境秋狝偶遇以来,算上今夜,总共也不过得见君上三次,但却知道,君上绝非昏暴之人,非但如此,君上心性坚定,意志宛若磐石,不可夺,更不是以暴虐取乐之人。便是认定君上是这样的人,我才斗胆,敢恳请成足将军代我求见君上,言我所想。”
庚敖似笑非笑:“如你所言,你与孤总共不过寥寥数回碰面而已,你何以就敢对孤下这般的论断?以为奉承几句,孤便会改了主意?”
阿玄摇头。
“我知君上心性坚定,是因为前两回见到君上,君上恰都处于病痛之中,身体僵屈,触之如岩。我自小随义父行医,深知人体若僵屈到了如此地步,则疼痛几已达人体所能承受之极限了,以刀绞肉为譬也不为过。我见多了略有病痛便呻,吟呼号之人,君上承受这般痛楚,意识却始终清晰,更未听君上发出过半句苦痛□□,凭此断定心性坚忍,远超常人,应当无错。”
或许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自己做这样的描述,又或许,是想起当时自己在她面前的狼狈模样,庚敖面上露出一丝浅浅的不自在的神色。
“我知君上非以暴虐取乐之人,则来自去年秋狝之时,君上所猎的那头白鹿。”
她想起那头白鹿,心里一阵发堵,很快压下情绪,继续道:“我记得君上当时也曾向我解释,君上猎它之时,并不知它是怀有身孕的母鹿。对畜如此,何况是人,故我也敢断言,君上绝非以暴虐取乐之人……”
庚敖动了动肩膀,微咳一声,打断了她的话:“不必说这些了!孤知你来意,只是孤告诉你,秭人以俘隶之身,竟敢暴动伤我穆人军士,罪不可赦,你多说也是无用!”
阿玄急道:“君上请再听我一言,那夜暴动来的实在突然,当时人人惊恐,乱作了一团。成足将军最清楚不过了,那夜参与暴动冲入军士宿地之人,多来自历地,和旁的秭人并无干系,不但如此,许多妇孺还遭了池鱼之殃,死伤也不在少数。君上如今却要将全部秭人青壮一概坑杀,实在不合情理!”
庚敖冷冷哼了一声:“你怎知其余秭人都是无辜之辈?据孤所知,这些人中的不少,都是在逃跑途中被抓回的,不少还有反抗。”
阿玄跪了下去,双膝着地。
“君上,我从小生活于与穆接壤的赤葭,我所知的那些赤葭人,从前只是普通的田夫和樵猎,一年到头艰辛维生,倘能遇到一个丰穰之年,于乡民来说就是上天垂怜,无不起社祭神,感恩戴德。前夜事发之时,乱作一团,即便出逃,那也是出于恐惧,对君上您这个征服者的恐惧,对发迁狄道后的种种未知的恐惧。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?即便有罪,也罪不至于坑杀。”
庚敖注视着她。
“君上,容我大胆揣测,君上之所以下令将全部秭人青壮坑杀,一为平愤,二为震慑,其三,或许也是为了免除日后类似的麻烦。只是君上……”
阿玄慢慢抬起眼睛,对上了他的视线。
“恩威并施,方是治人之道。那夜我亲眼所见,无数秭人彻夜不眠,焦心等待来自君上的裁决,心中唯一所盼,不过是君上能留他们一条性命。次日绝早,君上坑杀之令带到,四野哭声不绝,人人悲恸难当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