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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人年四十許,身著澀白的舊袍,仿佛鄉間書齋里不得志的教書先生。然而他坐在那裡,姿容又別樣灑如,兩道深致的絡紋刻在此人眼角,每每令人錯覺,他是在不動聲色地黠笑。
舊袍先生睫宇一低,似笑的神情更顯,「卓清侯不同於吾等凡俗,郡王想要延臂,只好多些耐心了。」
「先生何敢自謙。」璵郡王韶好的面上流露一分苦笑,給對面添了茶,「我也知先生是在寬慰我。少時相與,良朝還能與我說得五分話,現如今,三分都不到了。」
男子沉吟道:「依王爺看,卓清侯可是誤會了那坊間詩謠——是您傳出去的?」
璵郡王又是苦笑著搖搖頭,「說他上書是為我爭寵,這話,連我自己都不信。良朝待人的親疏,從來不關這些事。」
他想起從前的事,淺喟一聲:「先生可知,我兒時想要良朝進宮陪我讀書,央求了父皇好久,最後仍被卓清府的老侯爺婉拒了。我其實知道,那是良朝自己的主意,他打小便知何所當行,何所當止。」
他的語聲中頗有遺憾,要知璵郡王平生最喜交納才士,即使一狂一狷,相談亦有進益,何況穆良朝這等中和高曠之才,若不能把臂言深,鎮日只有望洋而嘆了。
布衣男子平靜地看向主上,「王爺懷禮賢下士之德,小人亦承惠於此,這是好事。但王爺始終要明白,這些人中,大多數不過利用,小部分可堪倚用,只有極少數,能當得『無用』。海父欲獵寒鷗,鷗必舞而不下。王爺若真想與之交言,得一無用,不也很好嗎?」
璵郡王聞言正色:「先生說得是。」
布衣男子笑道:「小人還沒說完。無用不過其一,若王爺當真想讓他有用,那便棄了青睞,一心請君入甕,將之煉成——可被利用的那種人。」
他的聲音不大,卻激得燭影一抖。
璵郡王亦驚得站起,他向來倚信此人,然而聽到這一句,卻不能不驚,「怎麼可能,那、那可是穆良朝!」
「又如何呢?」男子起身輕輕頷首,如舊年風下的一片草稞。「管他是誰,也終究是個人,不是仙啊。」
「王爺您,卻是稷承天命之貴子。」
璵郡王眼中隱欲深深一動,靜立良久,扳著桌角慢慢坐下,又是默坐良久,方問:「先生……有法子嗎?」
布衣男子眼角的紋影深如墨描,他不笑的時侯,反而更像是在笑了。
「端看王爺忍心不忍心,捨得不捨得。」
穆溫被叫到未佳齋是宮宴三日之後。
當日穆澈承爵宴客,穆溫便是在南窗下,歆贊自家風韶無儔的兄長。此日,他的眉宇卻折出一道陰影,只因窗下書案上的一本半舊詩冊。
穆溫拾起書頁間夾著的那張蟬翼紙,仔仔細細又看了一遍,「是誰……」
「容華送來的。」穆澈道。
禰靈霜知穆澈所好,每遇古本,總會差人送來。穆溫的眉頭鬆了松,「郡主不會知道裡頭有這東西。」
她既明白穆澈,就絕不會把夾雜了禮部侍郎構扇、少府監貪墨、御營右軍都將私圈田宅的名單——遞進卓清府。
那名單上還有一串的名字,不說個個身居高職,品階最低也是個從三品,唯一一個不入職品的,是祾王府主事徐均,罪名為受賂鬻官。
——好像做局的人生怕暗示不管用,堂堂皇皇地提點閱者,這上頭貪贓枉法者都是誰的人。
穆澈倚著窗欞,雙指在沉闊的書案上敲了兩敲,「是夾層。」
穆溫一聽就懂了。容華郡主未必得知其中關竅,而兄長盡日與書為伴,對書頁的薄厚敏感,一捻便知有問題——這樣一個心思縝密,又近水樓台能引容華郡主將書送來的,除了潯彰府那位小伯爺,又有哪個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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