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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星河觉得解了一点气,脸上乌云散去些许。
他伸手从听山手中抽过毛笔,在一张空白纸上描下那半个血字的形状,递给季杨:“大安城中凡是招牌名字的开头笔划是这几笔的青楼,你带人挨个打探,有疑点回来禀报,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片刻后,差役们领命而去,江家人各回各屋。房间中只剩下沈星河、方小杞和听山。
方小杞抱着即将坐牢的心态失落了一阵,转眼看到血衣还铺在地上。她狠狠地想:在坐牢之前,先把这案子破了,也不虚大理寺一游!
方小杞低身,单膝撑着地板,仔细打量血衣。忽然指着血涂的歌谣的最末尾,问:“这是个字,还是衣服折叠时印出来的血痕?”
最末一句“替天行道”的后面,有一个涂抹,像个没写最后一横的“口”字,显然不属于歌谣里的内容,形状扭曲,笔划透着仓促。
沈星河上前伸手将血衣扯平对照,说:“不像印出来的,像是写的。”他沉沉道,“这是个没写完的字!”
方小杞拍了一把膝盖:“必是江漳试图传递什么线索!”
沈星河却微眯了眼低声说:“是他想传递什么,还是钟馗有意给我们的提示?”
被牵着鼻子走的不痛快再次涌上来,心中长的那根拧筋同时被挑得火星直迸。
方小杞则久久盯着那半个血字看,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。
听山走上前,想把血衣收起来,却被沈星河抬手阻止。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,然后摆了摆手,示意他出去。
听山莫名其妙,只好到外面去了。沈星河看着方小杞专注的模样,知道她那颗特别好用的脑子在思索,便不打扰她,耐心等候。
可是没一会儿,他感觉头颅深处似突然被无形的爪牙撕开缝隙,蔓延出剧烈刺痛。他直起身退到床边,伸手握住了床栏,缓缓坐下时,眼前已一片漆黑。
该死的失明症又来了。这段日子,他明显感觉发作得越来越频繁,每次持续的时间越来越长。黑暗像一头怪物藏在他的身后,一点一点把他蚕食,总有一天他会陷在它的腹中,再也爬不出来。
方小杞像尊雕塑一般盯着血字,盯了足足两炷香的功夫。与表面的凝固之态不同,她的脑海里如大风过境,卷着无数招牌在脑子里翻腾。
花楼里的姑娘每每遇上大方的客人,经常讹一顿好的,很喜欢通过飞燕帮订餐,因此,方小杞几乎跑过大安城所有花楼,招牌全装在她的脑子里。
一块块招牌在幻想中纷纷碎裂,只剩下第一个字哗啦啦旋转在脑海,不断将没有“口”字的笔画的字甩出去,最后剩下二十多个。
她将这些字筛了几遍,总感觉不对。又在脑海里将甩走的字捡回来重筛。
突然,有一个字翻滚到了最前面。她“抓”住了这个字,忽地睁开眼睛,抬头道:“大人……”
然后猛地住了口。她看到沈星河坐在床沿,额头抵着床栏,双目紧闭,似乎睡着了。
但他的眉心紧蹙着,没有睡着的人应有的放松,灯光也涂不暖脸色的苍白。
她隐隐觉得不对,也不敢出声惊动,只能仔细打量他的脸色,想判断出他到底是不是在睡觉。
盯了一阵,就看到沈星河的脸颊一点一点浮出薄红,到最后几乎红透,合着的睫微微地颤。方小杞更不安了,怀疑他在发烧。
她轻手轻脚走过去,想试试他的额头,手伸出去了,又被自己的心病缚住,怎么努力克服,也贴不到他额头上去。
沈星河睁开眼时,就看到一只爪子在面前蠢蠢欲动。方小杞见他睁眼,连忙把手撤回,问道:“大人,您是不是发烧了?”
沈星河躲闪地偏过脸去,眸底似含着水:“没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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