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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朕不信神佛,但要是這兩位祖宗能給朕安安穩穩待在長安,明年朕就各捐千金給玄都觀和大慈恩寺,種桃樹修雲閣全都隨意。」軒轅曜顯是煩躁到了極點,連祖宗都說了出來。
錢循只當不曾聽見天子失言,而是回首凝望著大明宮方向,「糾纏十餘年,興許解開卻只需一個時辰。賀尚書與道長皆是通透之人,想來不需到晚間,陛下便可回宮了。」
是合是分,是聚是散,總要了結這場因果。
與他們想像中都不相同,被暫時羈押在清思殿中的二人並未劍拔弩張,甚至稱得上相安無事。
賀熙朝恍若面壁思過,而他的目光一直定在那幅煙霞漁村圖上,仿佛頭一回從那畫意中領悟帝王江山美人皆在我手的壯志和繾綣。
沈頤並不似他那般拘謹,已在殿中席地而坐,怡然自得地打量眼前之人——不論何時何地,不論是賀家寶樹、亂黨之子還是朝中大員,他的脊樑都挺得分外筆直,就像自己都害怕它會彎曲會折斷一樣。
從前人人都說賀家大郎是富貴驕人,現下人人都說賀尚書氣驕志滿,驕矜驕橫驕戾驕榮,仿佛除去一個「驕」字,再無一字能更襯得上這個天之驕子。
可唯有他知道,這個人根本不是這樣的。
當年晏白二人聞之變色,均以為賀賊暴虐奸邪,雖此刻看起來彬彬有禮,也不過是矯情自飾,待回了長安,自會本性畢露。想起鶴鳴派擅易容,才找到了自己。
頭一回見他,便是在回京的船上,因一連幾日都未見賀熙朝,一時好奇,便在一日子夜悄悄去其廂房窺探。彼時賀熙朝暈船暈得七葷八素,可仍然強撐著身子處理公務,翻閱邸報、謄寫奏摺,那時工部的船造的還不如現下好,顛簸搖晃得厲害,常讓墨跡污了好不容易寫好的摺子。可賀熙朝卻耐心得很,頭上敷著浸了水的絲帕,半倚在榻上,寫廢一張就重新再寫。
這樣的人,為什麼偏偏就出自那權傾朝野有不臣之心的賀氏呢?
許是被他的目光盯了太久,賀熙朝的脊背僵了一下,沈頤這才慢慢收回視線,緩緩起身,恭恭敬敬地長揖在地,「賀尚書為國之棟樑,天子肱骨,更為宗族上下所寄望。大人砥礪多年,方有今日,莫為微不足道的前塵往事誤了凌霄之志。」
賀熙朝未回頭,也未說話,仿佛此間只有他一人獨立。
這也在沈頤意料之中,輕聲道:「當年之事,如今不過只有寥寥數人知曉,帝後臨淮王均為大人至親,只會疼惜大人;趙之煥錢蹈之均為正人君子,也絕不會以此生事;至於廣陵侯府,幫著遮掩還來不及,哪裡還會舊事重提?從革新吏治到安定邊陲,皆有大人之功,日後陛下要做明君聖君,離不了大人的輔弼,朝中危機四伏,皇后和儲君也需外家護持。如今君剛過而立,正是踔厲奮發之時……恕頤直言,何事何人都不值得大人心灰意懶。」
賀熙朝骨節分明的手在袍袖中緊緊捏成拳,牙關更是咬得死緊,怕一不小心便會將所有悲憤統統宣洩出來。
「此番再見大人,方知今是而昨非。」沈頤看著他,靜靜一笑,「聽聞大人皈依了佛門,想來也聽過『從前種種,譬如昨日死』,已死的、不可追的,頤百身莫贖。本該以死謝罪,可頤為天子替身,就連死生都不可自行決斷……」
他緩緩跪伏在地,「我要走了,再不會回來,與死也無甚差別。頤不敢求大人寬宥,只求大人能為天下、為天子計……」
話還未說完,沈頤就覺一陣頭暈目眩,而賀熙朝揪著他的領口將他拽了起來,正目光森冷地看著他。
沈頤強忍著本能不曾還手,又見他額頭上青筋都要爆出,下意識反手扣住他脈門,果然氣盛血涌,顯是氣得不輕,忙從袖中取出一清心丸,趁他不察餵了進去。
那藥許是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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