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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日天朗氣清,空中雲霧不多,唯有奇異的一朵懸在蒼山之上,正遮在山腰兩間破敗的草屋上,將墳堆前的夏長嬴遮了個嚴實,像是要替他擋風避雨。
他伏在禿墳上,眼中映著那片純淨的雲,眼底笑意層層浮出,像與故友重逢般,愜意道,「瑾瑜,你來了。」
夏長嬴細瘦的指頭在細沙上摩挲,像撫人臉頰,又不像,觸感也太粗糲了些,他敗了興,他將下巴抵在手背上,緩緩道:「你說你死後要做自由自在的雲,如今瞧著,如願了?」
替舊人高興,又替舊人不甘,夏長嬴輕聲道:「過了那麼多年,大殷還是那般讓你失望罷?枉費你走前說了那麼多,風調雨順,國泰民安,死後還要受累惦記你的臣民,還求我將你葬在高處……」
夏長嬴豈會不滿足他的心愿?蒼山山腰無凌雲之寒,又可俯瞰萬民,與山同輝,與日共眠,再好不過的安息之所。太子死前還記得百姓,可如今還有多少人記得太子?夏長嬴有些失落。
「我也你是臣民,你能否惦記惦記我?」
這句話沒說出來,夏長嬴一直藏在心裡,就像是從前與太子喻珩如影隨形時,他只管敬仰又欽佩地望著他的背影,絕不將多餘的心腸訴說,叫他徒增負擔。
如今也是,空守多年沒有一絲怨懟,委屈也不過是留給自己的,他以極低的音量說:「我總不肯將你交出,他們不配的,只有我知道你藏在這裡,有我陪你伴你,應當比冷清的皇陵好得多。」
「但現在他們要重新迎你回去……也好,所有人都知曉了當年的真相,你去,也不會虧待了你。」
夏長嬴有些不安:「瑾瑜,你可會怪我?我知你不愛身後虛名,但我總摸不准,你想由我守著,還是情願不留遺憾地入陵宮。」
「眼下也由不得我了……他們是一定要你入陵宮的,還拿你的舊物跟我換。」
夏長嬴從袖中摸出一個沾滿了灰的布袋子,眼底的笑意蒙上一層霧氣,他揉了揉布袋,揉出微小的咯吱聲,隨即心滿意足地說:「我就猜你在樹下埋的是桃樹種子,如何?你貴為東宮之主,不可食言,要允我一件事!」
「我要你……」
「要你……」
要什麼呢?人都沒了,他的願望永遠都不可能實現了。夏長嬴失望地凝視著墓前的無字碑。
他一動不動,身上穿得舊色衣袍幾乎要與墳堆融為一體,反季的桃花碎瓣隨風飄來,辨不清死物活物,將零星的花香滲入在喻珩的墳堆中,夏長嬴的衣袖中。
芳香將發怔的夏長嬴喚醒,他捻起一片殘瓣,抹著花瓣上的摺痕,細數過了多少年。一遍遍數,數不清就掰著手指數,數出來的數叫人害怕,原來已經已經過了這麼久。
他開始琢磨,鍾櫟苦守的是喻珩生前的輝煌與榮光,那他守的是什麼呢?他自己也弄不明白了。
他就這麼把喻珩偷出來了,在東宮一把火的遮掩下,他得到了不屬於大殷,只屬於他的喻珩。他將他藏在蒼山之上,墳前搭起兩間像模像樣的草屋,從此做起了守陵人。
他比守陵人有情有義得多,屋中筷子成雙,一副磨得光亮,一副稍顯澄淨,只要有他一口飯,絕不會斷了喻珩的。
逢年過節都要一起,偶爾他也喝得酊酩大醉,醒來時趴在墳包上,記不清是什麼時候將墳尖掘禿,有時不喝酒,擺棋盤設案桌,下棋對詩,又笑又叫,冷清又熱鬧。
就這麼過了十五年,夏長嬴還算滿意。
可惜沒有下一個十五年了。
謝玄帶著官兵,黑壓壓地圍住了夏長嬴。
「不知你是何許人,許是認錯了墳,速速離開罷,這墳你挨不得。」
挨不得?夏長嬴悽苦地笑:「我守了十五年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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