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耘?,淋着雨,牛的长睫毛几乎贴在深邃的大眼睛上,四只蹄子有力地交替着,踏进去,在土里挖出一个小洞,拨出来,带上一个小漩涡,一路向前,在田里踩出间隔均匀的两行线。
爷爷头戴斗笠,身披蓑衣,白衣青裤紧粘着精瘦颀长的身体,裤脚卷在膝盖上,两只赤脚一前一后,站在耘?长方形木框前后的两条长板上,腿笔直,腰杆笔直,保持平衡,像根笔直的杉木。杉木可是块好料,做什么家具农具都行,不走形。牛鞭子在牛屁股上方的空中“啪”地响一下,喝一声,“呔齐!”一声“驾!”鞭子却不曾真正拂过半根牛毛。
耘?两条长板下两行长铁齿划过泥土,泥块碎了,地变平了,水汪在上面,稻田成了白白的小池塘,雨珠在水面的舞台上欢快地弹跳,激起此起彼伏小喇叭状的如纱裙摆。
爷爷没催着让我回去,我哪舍得回去。
我撑着爷爷的黄油布大厚伞,粗竹柄和竹撑,有点沉重,我蹲在田埂上,将伞把撑在地上,伞柄斜靠在肩上,像蹲在一座小亭子下面,体验着奇妙的安全又温暖的感觉。伞柄向前一倾,几线珠串从面前漱漱地落下来,再稍微用力一转,珠串弯曲了,断开了,飞散了。
再远一点,往东南三四里地,经过一道埋在山岗顶上的邗管,走过一截板车路,是栖星大部队,那里有栖星小学,叔叔小姑都在这里上的小学,我原以为将来我也会在这里上,其实我没有。还有代销点,我与香橙腊香一起,穿山过岭,来替奶奶买盐,打酱油。
再远一点,往东北五六里地,是油榨埂,奶奶拿出去年把油菜籽交上去换回来的油折子,折子上的最高记录有三十多斤菜籽油,又给我一个玻璃油瓶,我与香橙腊香一起,穿山过岭去打油,一次打一斤。两边山道春夏之交满是映山红,掐下来三四朵串成串,酸酸的,都说这东西吃多了流鼻血,我不信,说是吓唬小孩子的话,为了不让我们多掐,掐光了山上不好看了,不过我也不敢越规尝试。秋天满是毛栗子,当场掐了搓了剥开,当场吃了。
再远一点,乡村土路被砂子路面的公路截断,那是奶奶要我们小伢们禁足的界限。沿着公路一直走,可以走到千金矿。